我們常聽到說,焦慮和憂鬱是大腦的問題,因為杏仁核、前額葉、海馬迴
這些腦區失衡,才會讓人感到不安、恐懼、低落。這樣的說法沒有錯,但
卻不完整。真正讓人覺得「痛苦到受不了」的,其實是自律神經的參與。
而大腦其他情緒中樞只負責「感覺」,與神經衝動的傳送。

大腦的情緒中樞,會製造出「我好緊張」「我很害怕」這樣的心理意念。這
是焦慮與憂鬱的「源頭」,但如果只有這些意念而沒有身體反應,很多人其
實不會覺得有多痛苦。因為那只是腦子裡的想法,就像偶爾冒出的一個念
頭。

然而,當這些訊號往下傳到自律神經系統時,問題才真正開始。交感神經
被啟動,讓人心跳加快、呼吸急促、胸口緊繃;副交感失調,胃腸開始翻
攪、吃不下飯;汗腺活化,手心腳心不停出汗。這些都是實實在在的不舒
服。

而這些身體訊號又會再回饋給大腦,提醒它:「對,你真的很焦慮。」於是
形成惡性循環。結果就是,人不只是在腦子裡焦慮,而是全身上下都「陷
進焦慮裡」。
那假設一個人真的失去了自律神經功能,他還會有焦慮嗎?答案是:會,
但感受不一樣。他的大腦還是會產生焦慮的想法,例如考試前想到可能失
敗。但因為身體沒有交感、副交感的反應,所以沒有心悸、呼吸急促、冒
汗這些不適。於是焦慮變得很抽象,好像只是腦子提醒「你該擔心」,卻沒
有那種折磨人的身體感受。

這就像有些人服用 β-阻斷劑,能減少焦慮時的心悸、手抖。很多病人說:
「腦子還是緊張,但身體沒那麼不舒服,所以焦慮好像少了一半。」這就
很能說明,自律神經才是焦慮痛苦的放大器。

所以,焦慮、憂鬱並不是單純「大腦出了問題」。大腦只是感受的產地,而
真正讓人覺得痛苦、坐立難安的,是自律神經把這些意念化成身體上的折
磨。當我們心跳快到喘不過氣、胃腸翻攪到吃不下飯、汗水直流、手抖胸
悶時,才會真切感受到「我真的好焦慮」。這種由自律神經帶來的全身痛
苦,才是讓人無法承受的核心。

當我們焦慮或憂鬱時,意味人內外事情的演變,不符合我們的預期,但這
個不會讓人痛苦難過,真正的關鍵在於,情緒中樞與自律神經之間的互
動。沒有自律神經,焦慮也許還存在,但那種讓人心神俱疲的「痛苦感」
就不會那麼強烈。換句話說,自律神經,是人類痛苦最真實的推手。